uirim

慕强批一枚呀~

【虫铁】如果我坚持如此

现实主义下依然浪漫的虫铁

AAAAAA_White:


    首页太多的小甜饼了,不知道我这份圣诞礼物有没有人愿意接收。


    虫铁是甜的,但又是虐的,或者说这并不是虐,这只是勇气,是现实。


    爱,比不爱要付出更多的勇气。


    ——又,咳,然后本该昨天圣诞节发的,可是实在卡文,勉强赶上个小尾巴,还废话忒多的爆了字数,见谅见谅。


    “嗨,Ned,”Peter一手勉强地抱住那堆摇摇欲坠的资料书、一手困难地把书包带往肩上耸了耸,他朝好友试探性地微笑了一下,“今晚能去我家拼乐高吗?我有点事情想听听你的意见。”


    在下课铃响起的瞬间,Ned动作幅度十分之大地、警觉性地往椅背上靠了靠。


    他死死盯着Peter,Peter的褐眼睛笑得微微眯起来,和在十二月最后一个周末下午懒洋洋的阳光里,少年人的笑意总是被衬得有那么点儿温存和散漫,像是夜幕上一颗即将明亮绝伦的星、在黄昏黯霾的时刻却仍然只是煦煦绒绒地散发着游离微光,所有的逼人锋芒都收拢揉捏在尖尖指爪里,这样倦怠而人畜无害的懒洋洋微笑着,看得Ned心里一紧。


    他咳嗽一声就抓起桌上的物理试卷,挠挠乱糟糟的头发,低下头含混地嘟囔了一句:“我有问题找一下Ms Brown。”


    好孩子。Ned几乎要在心里给自己吹了声长长的口哨。你可以做到的,快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和这个见鬼的蜘蛛侠。


    可惜没走到三步。


    Peter从背后伸手轻轻揪住了好友的衣领,他的力道不大、却硬是让Ned无法再前进一步,Ned艰难地把脖子往后扭,眼角余光就看清好友脸上渐渐变淡的笑意,Peter叹了口气,他漂亮的褐色眼睛里被希冀和困惑混杂出一种奇异的情绪,冲散了那抹刻意挂在脸上的、散漫而游刃有余的笑容,他认真地盯着Ned,口气里就不自觉的带出几分讨好和委屈:


   “Ned,帮帮我,拜托。”


    该死的。Ned在心里冲自己翻了个白眼。


    Ned坐在地毯上啧啧有声的咂弄着沾满了糖霜的手指,他晃了晃那瓶甘草味的糖球,皱着眉头听到稀稀拉拉的几颗糖球在瓶底当啷当啷滚动的声音,外面的天渐渐黑了,卧室里没有开灯,他粗短的手指徒劳地从瓶口往里胡乱掏弄了几把,这才认命的放下那瓶糖球,抬起头对Peter说:


   “Pete,所以我既然已经到你家了,就不要再沉默了,”他指指门口的开关,“先去开个灯吧。”


    一直把自己挂在天花板上的Peter这才不情不愿的动了动,他抬起手,干脆利落的抖索了一下手腕,极轻的一声“噗咻”,晶莹坚韧的蛛丝穿透空气、精准迅速的覆盖在开关上,啪嗒一声响动,节能灯立刻亮了起来,Ned生生压下涌到喉头的一句cool,闭上嘴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他抬起头,正好就和Peter脸对脸的看了个正着:


   “我说你啊,又是和Tony Stark有关的事?”


    Peter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转了转悬空的手腕,慢慢地把自己从天花板上撕下来,屋里的节能灯总是不如日光灯那么炽烈明亮,却将他脸上的忐忑和无措照了个清清楚楚,他皱了皱过分英俊的眉眼,像是打了一场大战、却依然斗败了的公鸡,直挺挺地躺在Ned身旁的地毯上,累得动也不动,连说话的力气都是从嗓子眼里一丝一缕挤出来的:


   “我和May说了我喜欢Mr. Stark的事情了,因此一放学被锁在家里。”


    他像梦呓一样朦朦胧胧的盯着头上天花板,模糊却肯定的补了一句:


   “我已经整整十三天没见过他了。”


    Ned一口可乐全浇在了卧室的地毯上,他手忙脚乱的拧紧了可乐的瓶盖,又抽了几张纸巾,竭力迅速地、想把那口正在飞快向周围渗透的可乐全吸到纸巾上来,Peter歪着头看他一系列超水平发挥的动作,褐色眼睛里的困惑和委屈几乎要因为这个动作从眼角顺着侧脸淌下来,他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动作僵硬地抬起胳膊盖在自己脸上:


   “Ned,面对我的性向真的就那么艰难吗?说真的,我不是Gay。”


    Ned投降一般的赌气扔开了那坨纸巾,他压低了声音希望可以就此压住复杂的心情,却发现自己还是想嚷嚷出来: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可是,Pete,”他紧张的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与其喜欢那位Mr. Stark,我真的宁愿你是个Gay!”


    可乐的味道此刻在空气里轰隆隆爆炸开来,甜腻刺激得过了头,Peter觉得自己眼底辣辣的、几乎快被呛出眼泪。


    Ned知道自己的话肯定会伤到好友,他并没有扭头看看身旁的人,只是咬着牙自顾自的说下去:


   “你自己其实也明白,你喜欢的人是个男人,这并不是我和May不支持你的理由,”他发出了一声短促夸张的笑声,自嘲的摇了摇头,“地球也不会因为多出了你一个Gay明天就会爆炸,我的意思是说,这并不是不正常的,你有你的理由。”


   “可是那个人是谁?钢铁侠!Tony Stark!Stark工业的总裁!”


   “Pete,你真的能意识到你和他之间差着多少个美国队长吗?你不要觉得你和他一起参加过几次战斗,经历过几次生死危机,他对你稍微有了那么点儿对别人不一样的关注,教了你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送了你一身战衣,你就能肆无忌惮的对他敞开你的一切?”


   “别开玩笑了,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来看,你只不过是皇后区一个小小的、还没毕业的学生,而他,全球性军工企业的总裁、坐拥数不尽的资产,哪一年的福布斯全球名人榜上没有他那肯定是天大的笑话,在我和May的眼睛里,他什么都不缺,你说说,你要给他什么?你觉得你靠什么喜欢他?”


   “就算是同在Avengers,蜘蛛侠和钢铁侠也是不一样的,他就算不做钢铁侠,也根本不会影响他一分一毫,他有自己的信仰,他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他了解自己走在一条什么样的路上,说到底,他是已经可以脱下钢铁侠战衣的超级英雄了。而你,Pete,你刚刚拥有这股力量,你刚刚学会怎么用这股力量去维护和平,你一天不做蜘蛛侠就像天都要塌了一样,你缺乏信仰,你完全不知道自己作为Peter Parker要干什么,也不清楚你要走的是哪条路,你目前所知道、所了解的一切,全部来自于Tony Stark对你的灌输,你现在只不过是个刚刚穿上蜘蛛侠战衣的超级英雄,还在学着怎么把这身战衣穿得更漂亮一点,你真的能脱下战衣、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为这个世界战斗吗?”


    这一番话像连珠炮从Ned嘴里冒出来,一个结巴都没打,他模模糊糊的意识到这堆话已经堵在自己胸口有好些日子了,他抬起头盯着正呲呲啦啦发出电流微响的节能灯,把自己心里涌出来的愁闷全都憋回去,咬着牙继续一次性地把自己心里所有的话都抛出来。


   “你和他之间差的太多了,Pete,你们是不对等的,精神、阅历、社会地位,甚至还有年龄。”


   “如果你们真的在一起,在他活着的时候,你不得不花上几年的功夫成长到别人几十年的模样,拼了命的追着他跑,去跨越去填平你们俩之间的鸿沟。然后在他离世之后,你还要孤身一人在这个世上生活个几十年,一边注视着别人的幸福、一边抱着他给你的那些微薄的回忆来取暖,郁郁独行,直至你死亡的那天,你才可以真正迈过时间的尽头,握住他的手。”


   “这一切真的是幸福的吗,Pete,你真的想要吗?那么多的选择,你为什么偏偏要选择这么一条该死的、艰难的路?”


   “爱情难道不该是甜蜜的吗,有谁会在已经预见到一段爱情苦难的结尾的时候,还要死心眼的选择去开启它?”


    Ned喘着粗气回头紧紧地盯着Peter,他一动不动,躺在那里,好像被逼得躲进了深沉无光的睡眠中,连呼吸都悄不可闻。


    沉默。


   “……别开玩笑了,兄弟,你喜欢上Tony Stark这件事,真的,一点都不好笑。”


    Peter短促的嗤笑了一声,好像也被自己喜欢上Mr. Stark的事实给逗笑了,他垂下长长的眼睫,慢慢地从地毯上爬起来,精瘦矫健的躯体仿佛是溺过水、又瘦弱不堪的大病了一场,每一寸关节都僵硬着发出生涩的咯吱咯吱响声,每一寸血液里流淌着的都是未知的恐惧,但是他坐在Ned面前,脸色苍白,褐色的眼睛里点燃焚烧出一晕明亮炽热的光圈,像是沙漠的夜晚里一堆焰光冲天的篝火、几里外都俯仰可见,他的眼里跃动着火光,跃动着小小的、但是穿透黑暗与阴霾的明亮,他毫不回避的直视着他,脊背挺得很直,像是一柄锋利坚定的剑,不会弯折、无法弯折:


   “Ned,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的。”


   “如果,喜欢可以收放自如的话,当初我是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放任我自己喜欢上他的。”


   “就像你说的,我和他之间差的太多了,精神、阅历、社会地位和年龄,一切都是不对等的。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些差距,我更清楚的看见了我想要的是什么,刚开始我崇拜他,他教会我怎么使用力量,他教会我承担责任,他教会我怎么做我该做的、怎么做我不该做的,他是我向往的那个人,是导师,我想证明自己,Spiderman在成长,于是刚开始我用尽一切力量想成为他,成为他那样的人,可是到了后来,我发现我不是向往他,我是向往着有他的生活,我想追上他,我想和他并肩而行,经历他经历过的人和事,看他看过的风景和世界。”


   “如果真的有那么甜蜜的爱情,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一切都完全对等的话,那样的爱情有什么继续下去、与人共度一生的动力呢?沉浸在那么甜蜜的爱情里,我会一天比一天软弱下去。”


   “不像我现在爱着他,你刚才说的每句话都会勾起我的恐惧和痛苦,是的,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在他活着的时候,我不得不花上几年的功夫成长到别人几十年的模样,拼了命的追着他跑,去跨越去填平我们之间的鸿沟,太累了太苦了不是吗?然后在他离世之后,我还要孤身一人在这个世上生活个几十年,一边注视着别人的幸福、一边抱着他给我的那些微薄的回忆来取暖,郁郁独行,直至我的死亡,太孤独太艰辛了不是吗?”


   “但是我听完了你的这些话之后,发现我自己虽然对未来感到恐惧,感到痛苦,却依然可以鼓起勇气去爱他。”


   “恐惧和痛苦教给了我勇气,他教给了我爱。”


    Peter笑一笑,他伸手拿起了那瓶所剩无几的糖球,听着瓶底叮叮啷啷的声音,一仰脖把糖果统统倒进嘴里,甘草味糖球的甜蜜和苦涩、慢慢驱散他从骨髓里渗出来的冰冷畏惧,他想着心里的那个人,甚至比之前更想见他,于是他抬起头朝Ned又笑了一笑,把空了的瓶子盖上瓶盖、拧紧了端端正正地放在他和Ned之间。


    微微融化了的糖霜顺着瓶壁慢慢流淌下来,像是一泓琐碎细腻的流沙。


   “就像你明明不喜欢甘草味的零食,却还是想吃到剩下的那几个糖球,因为你知道,甘草也许是涩的,糖霜却是甜的。”


    Ned瞪着他,想反驳,却叹了一口气,眼里透出了一点无可奈何的笑意,他晃晃悠悠的从地上站起来,搓了搓指尖沾上的糖霜,伸手去拿挂在椅背上的书包,拉长了调子对Peter说:


   “你的事情下次我听听就行了,不需要再问我的意见了,老兄,你明明很有想法,”他朝他挤挤眼睛,“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明天学校再见吧。”


    Peter也站起来,他紧紧的拥抱了一下好友,顺手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瓶满满当当、还没开封的甘草味糖球塞进Ned的书包,舒展了眉眼对他轻轻地微笑起来:


    “Merry Christmas,dude.”


  


    把Ned送走之后,Peter轻手轻脚的关上家门、回头就看见May坐在沙发上,他心头跳了跳,May的眼睛从黑框眼镜的上方严肃地来回审视着Peter,她抱着胳膊、黑着脸一声不吭的瞪着他,她瘦了很多、脸也憔悴了,精神看起来也不太好,Peter突兀的感受到一股愧疚和委屈涌到喉头,堵得他十分难受,他低下头站在玄关的黑暗里,一句话都说不出。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大概说什么都没用了。”


    Aunt May硬邦邦地说着,言辞之间透露出来的意思就是,你刚才和Ned的对话我都听见了。


    Peter噤若寒蝉,他依然不说话,却时不时从眼角偷偷瞟May一下,May从沙发边站起来,丢下一句话就进了房:


    “还有几个小时圣诞节就快过去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给你留门了,回来别吵到我就行。”


    房门被甩上了,门上钉着个Merry Christmas的小标牌,晃晃悠悠的来回荡着。


    Peter露齿一笑,他冲进房间十分迅速的换好了衣服,回到玄关穿好鞋,打开门快要冲出去之前,又返回来在May的房门前快活的大喊一句:


    “Merry Christmas,May!”


    Tony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连十指指尖都钻进了浸透骨髓的疲惫和餍足,两个小时前他往胃里塞进了Pepper亲手做的一桌圣诞大餐,包括半只火鸡、一盆不那么好吃的蔬菜沙拉、一盒外卖得来的巧克力甜甜圈,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小东西,哦,对了,还有一大杯白兰地,他躺在这里已经有好一会儿了,Pepper走进走出的忙活着善后工作,他也没能把自己从沙发里摆脱出来去帮她一把,直到Pepper全部忙完了之后,一边擦着手一边探头过来看他一眼的时候,他才能有气无力的发出几声哼哼,显示自己还活着。


    Pepper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美国著名女强人的声音里藏着点说不出的揶揄:


    “我以为你的圣诞夜,会安排一些比我的圣诞大餐更精彩的……私人活动?”


    话尾终于是带出来一些暧昧的意有所指。


    Tony懒洋洋的嗤笑了一声,他不情不愿的挪动一下腾出了一小块地方让给Pepper,伸出手心不在焉的摸摸她金色的长发:


    “私人活动每晚都可以安排,圣诞夜还是不要和陌生人纠缠比较好。”


    Pepper在他身边坐下来,颇为赞同的耸了耸肩膀,她轻巧地端起小几上Tony吃饭之前倒好的葡萄酒,皱着眉头微微呷了一口,转头试探性的看了他一眼,眼神里闪烁着一星半点的犹豫和深邃,推推他的腰:


    “说起来,我很久没见到Peter过来了,”她轻声问,“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啊。”


    Tony听到那孩子的名字时,好像是被一根针给刺了一下,他制止住了自己不由自主地想要瑟缩的动作,把这个动作硬生生的转化成了一个舒服的懒腰,他静静地微笑一下,用和往常没什么不一样的语调再次强调一遍:


    “真的没事。”


    Pepper想起前几天Happy告诉自己,Tony一个多星期前接了May的一个电话后,就隐隐约约有了些心事的样子,她冷静地盯了他一眼,他说服自己正视着她的目光,最终却只是装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不肯睁开眼,Pepper叹了一口气,只是俯身下来亲亲他的脸颊,说话时也透出一股斩钉截铁的肯定:


    “我知道你和那个孩子之间估计出了什么事,Tony,但是既然你不说,我就不问了,我相信你可以处理好。”


    Tony睁开眼睛困惑地瞅她一眼,灯光直直的打下来,他蜜糖一般甜蜜的棕色眼睛被衬得颜色更浅淡了几分,眼底是一片湿漉漉的温软,他看着Pepper站在沙发边穿好大衣、准备离开的样子,突如其来的一股疲惫几乎要击溃他,落地窗外的黄昏已经掺杂了几分黯霾如墨的夜色,他可以想象今夜的大街上大多数人是怎样彻夜狂欢的,而他躺在这里,为一个纠结了近两周的问题,快要筋疲力尽。


    “Pepper,如果这件事我处理不好呢?”


    Pepper穿上鞋子,回头对他安抚的笑了笑:


    “那就接受它,这也许是另一种处理方式呢?”


    她打开门走出去:“另外,今晚就不要再继续你熬夜的坏习惯了,Stark小朋友,那样的话,圣诞老人可不会来的。”


    “Merry Christmas,Tony,晚安。”


    门被带上了。Tony坐起来直直的瞪着那扇被Pepper毫不犹豫带上的门,脑子里一片混乱。


    接受它?


    他该怎么接受一个比自己小了近三十岁的孩子喜欢上自己的事实?那天,May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听着电话那边May几欲崩溃的声音,她屏住呼吸一字一句的告诉他,Peter喜欢你,Mr. Stark,是想和你在一起的那种喜欢,每一个音节都在他的脑海里搅起一场陌生汹涌的风暴,他被席卷、被撕扯、被抛至几万米的高空再狠狠摔下来,这种窒息绝不比他沉浸在大西洋深处几千米的感觉好上多少。


    够了,听到这里就够了。


    没等May的话说完,他立刻挂断了电话。


    差太多了,说实话,他只把那个孩子视作自己的责任,他想看着他一步一步成为更好的人,他应该和更年轻的人在一起。


    好,那拒绝他,给他打电话,告诉他以后再也不要来大厦,慢慢减少见他的次数、直到再也不见他。


    但是,他想起那个年轻人的笑脸,最终什么都没做。


    你是疯了吗,Stark?


    他呻吟一声又倒回了沙发里。


    “Boss,”Friday清脆甜美的电子音打破了一室的寂静,“Mr. Parker目前在大厦外第三层,正在往上攀爬。”


    Tony望了望落地窗外平静浩大的夜幕渐渐笼罩整个纽约城,他的棕色眼睛被映出了一层倨傲落寞的微光,扭着嘴角想露出一个讽刺的微笑,舔舔干涩的嘴唇,最终却只能干巴巴的吩咐一句:“关闭我这间起居室所有的出入通道。”


    Friday平静地回答:“好的,Boss,需要我开启大厦外层的防攀爬系统吗?”


    没有回答。


    “Mr. Parker到达大厦外第十层,据您的位置还有四十五层。”


    Tony烦躁的从沙发上坐起来,他的眼神失去了焦点,直直的瞪着落地窗外安静凛冽的夜风和夜色,过了片刻才气急败坏的意识到,他正在不自觉地设想那小子从窗边探出头来向他问好的场景,低低的诅咒自己一句,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试探的沿着大厦光滑明净的玻璃外层一路往下窥探,什么都看不清。


    “Mr. Parker到达大厦外第十七层,据您的位置还有三十八层。”


    Tony不耐烦的啧了一声,他抱着胳膊不自觉地踮了踮脚尖,天边铺开了一层晚霞,那绯红艳魅的光芒正在云层间慢慢闪耀着,深沉静谧的夜色一点一点地吞噬了大厦的最底层,然后像涨潮一般渐渐往上涌动着,他感到一股莫可言状的思绪正像这夜色一样缓缓冲击着自己,力道越来越大,他像是被慢慢撞开了一条条细小的裂缝,要从身体内流淌渗透出一些未知的软弱和恐慌,周围很安静,他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加快搏动的速度,有力、并且喧嚣。


    “Friday,接通Karen,我记得那小子的战衣系统好像叫这个名字。”
 
    一阵信号杂乱的沙沙声,他听到年轻人清澈干脆的声线,近两周以来、暌违已久的第一声略带惊喜的问候:


    “Mr. Stark?”然后就是一阵让人莫名紧张的摩擦声,“哦,嘿,等等,你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


    Tony闭了闭眼睛,努力不让年轻人听到自己有些不稳的呼吸声,他清了清嗓子,离开了落地窗边:


    “不在家陪May过圣诞节,而是选择来爬我的大厦,你真是做了个相当有趣的决定,我大概可以认为你是有什么急事要找我?”


    “呃……事实上,的确是有事的,先生。”


    年轻人的声音开始磕磕巴巴的打起了结,他绷紧了声线、想要压抑自己因为紧张而颤抖的声线,好像却没有多大的效果,Peter只能尴尬而木讷的笑了笑,他游离着目光看了一眼脚底下正在慢慢沸腾的夜色,高空凛冽寒冷的夜风吹得他几乎摇摇摆摆要跌下去,身上是冷的,胸口却是热乎的,街道上很热闹,而他头顶上方、大厦最顶层的灯光安静而温存的亮着,像是汹涌咆哮着的暴雨中、云诡波谲的大海上,一座引领方向、永恒燃烧的灯塔,他咬了咬嘴唇,随后就豁出去了一样、响亮大声的吼了出来。


    “我是来向您表白的,先生。”


    振聋发聩。年轻人的声音在大厦最顶层的起居室里久久回荡着,像是一颗炸弹轰隆隆撕碎这孤寂静谧的良夜,Tony捏着手机站在原地,觉得自己被无数细小的弹片击穿,他抖着手去拿那杯红酒,惊异于自己回答的声音居然很平静:


    “我知道,但是Peter,我不会答应的,May也不会允许的。”


     Friday提醒了一句:“Mr. Parker到达大厦外第二十二层,据您的位置还有三十三层。”


    电话那边的年轻人沉默了下来,他安静的呼吸融合在呼啸而过的风声里,听得Tony心里突兀的冒出来一股深深的无力和不舍,但是一阵莫名其妙的畏惧和恐慌催促着他继续说下去,他喝了一口红酒,苦涩醇厚的甘美下滑流淌到喉头,冰住了他所有涌动的思绪。


    “我们不一样,Peter,我和你差的太多了,我对你来说有些过了,”他冷静地指出来,“你要学的还有很多,要走的路可以有很多条,而我,已经选择了一条路,快走到头了,这条路太艰辛太难熬了,往回走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而停下来的话每一秒都是活受罪,所以我根本不可能等你,你没必要选择和我一样的道路,你可以走一条更安全更舒服的路,你的未来有很强的可塑性。”


    “说到底,你还年轻,无论做什么、时间都是绰绰有余,而我,已经快到达目的地了,我的人生已经定格在这里了,无论再怎么展望未来,似乎大概的轮廓也都不会改变了,可是我看着你的未来,却不知道它是什么样子,十几岁的你想成为一个天体物理学家吗?或者明年的你又会想要投身于金融业?你现在做着蜘蛛侠该做的事,全世界都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那么明年呢,会不会因为一个意外、你的身份突然曝光了,赞美和诋毁顷刻就会扑面而来?”


    “你是未知的、不可捉摸的,是不稳定的,十几岁的年纪你会爱上我,二十多岁的你也同样可能爱上别人。”


    ——“Mr. Parker到达大厦外第三十层,据您的位置还有二十五层。”


    Tony突然愤怒起来,他攥紧了酒杯,飙高声调:“你还在爬?”


    Peter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攀附在大厦外层光滑明净的玻璃墙上、扭了扭酸涩的手腕,被夜风吹得低微嘶哑的声音温柔安静地响起来:“说了这么多,先生,你都是在告诫我不要喜欢你。”


    “那你呢?先生。”


    “我是不稳定的十几岁,你是稳定的四十几岁中年人了,你心有所属就可以从一而终了。”


    “……你喜欢我吗?Mr. Stark?”


    少年人的声音里藏着锋利敏锐的钩子,隔着电话说出来就捎带着一分柔和,懒洋洋、又漫不经心的温热,每一个音节从那两片嘴唇里吐出来都淬了一层煽情甜蜜的毒,听得Tony一阵迷醉和胆寒。


    “的确,我现在是迷茫的,因为像你说的,摆在我面前有很多条路,有艰难的、也有舒适的,我不知道应该选哪一条,这让我困惑,我看您的那条路,是最艰辛最难熬的其中之一,但是对我的诱惑也是最深的,你说您不会等我,那也没关系,不停地走的话总有一天也会赶上您的,所以说,我选择这样的一条路、选择成为超级英雄和您无关,既然走上了这样一条路,我就不会再回头,就像未来,如果我有了自己的理想,需要拼命去完成它,那我哪有时间去更改想法、去看看别的路呢?”


    “十几岁的我爱上了您,您如果一直拒绝,心灰意冷之下我也有可能会在二十几岁爱上别人。”


    “但是如果你没有拒绝,Mr. Stark,我会在十几岁的时候来到你的身边,直至死亡也不会离开。”


    “你要拒绝我吗?先生。”


    拒绝他。Tony。快点。


    拒绝他,他还会在未来爱上别人的,他会停止对你的一切幻想,他会单纯的只把你当成一个长辈。


    ……拒绝他,他就不会再爱你了。


    ——“Mr. Parker到达大厦外第三十七层,据您的位置还有十八层。”


    Tony握紧了手里的手机,几乎想把这玩意儿扔出去摔碎,这样就再也不用听到那小子的话了,他在发抖,心脏在奋力的搏动着震得他胸口生疼,他攥紧了拳头,像是在和一个未知的假想敌战斗,他太气愤了,那些话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吼出来的,但是一出口的瞬间他就知道是自己输了,他没有说“我不要”,他只是竭力想要说服那个年轻人,或者说,竭力想要说服自己:


   “我比你早出生了几十年,Peter,所以也会比你早离开几十年,想想吧,就算我可以活到八十岁,剩下的岁月也不过区区三十几年而已,你也只能和我在一起三十几年,在我活着的时候你要继续奔跑着追上我的脚步,填补我们之间的岁月。”


   他呼出一口气,慢慢的冷静下来,开始残酷的撕扯揭开未来可能会出现的伤疤。
 
   “这段岁月里的最后二十年将是痛苦的,我六十几岁了,可能对性生活不再感兴趣,而你也不过三十出头。”


   “而最后的十年里,我将会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衰老下去,思维迟钝、行动缓慢,你那时将会不得不负担起所有照顾我的事,请注意,那时的你也不过四十多岁,同龄的大多数人都有风华正茂的伴侣、可爱的孩子,他们都比你幸福得多,而你,最后甚至不得不亲手送走我、安排我的葬礼,然后抱着我们之间的回忆、独自停留在这个世界上,几十年后,才能再次见到我。”


   “害怕吗?Peter。”


   “你真的想要这样的爱情吗?”


    电流咝咝啦啦的轻轻响起,沉默蔓延在两个人之间,恐慌、畏惧和软弱几乎要黏稠得滴落下来。


    Peter望着脚底下差不多已经全黑了的黄昏,远处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挤满了欢度圣诞的人们,霓虹灯和小巧的彩灯交织在一起编出一条亮丽的灯带,热气腾腾的人群、香喷喷的食物和开心的笑脸,而他,冷黯和阴霾在身边来回盘旋呼啸着,夜色沉沉,寒风凛冽,他独自一人在这几百米高的夜空中,几乎被冻得血液凝固,全身每一寸皮肤都是针扎一般的痛感,他往上攀爬着、每挪动一寸指尖或者脚掌就会传来一阵麻痹的生冷。


    ……可是,这就是他的选择。


   无论是当初成为蜘蛛侠,还是现在想和Tony Stark一起,他太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当然,我当然会害怕,Mr. Stark,可是如果不能和你在一起,我好像更害怕。”


   “作为Peter Parker,我是个有未来的年轻人,可是作为蜘蛛侠,我有时候会觉得我看不到我的未来。超级英雄太危险了,不是吗?虽然好像有超出一般人的能力,可以拯救世界,我们很强,可这并不代表我们不会死。每一次看着你出任务,我都在想,太危险了,也许一个高速引导榴弹炮、或者一瓶生化瓦斯,就会轻易的让你离开这个世界,你极有可能死在一两年后的某一个清晨,而那时的我,却连一天都没和你在一起过,说实在的,先生,我宁愿在你八十岁的时候守在病床边、握着你苍老的手亲自送你走,也不愿你死在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然后第二天在新闻重播上得知这个消息。”


    Tony屏住了呼吸,他听着那个年轻人的话被风吹得快散了,却还是执着地从电话那端传进自己耳中。


   “对于我们未来的设想,你也似乎太过理所当然了,先生,如果没有出任何意外,的确可能是那样的,但是如果有一天,先死的是我呢?前不久,我作为蜘蛛侠和同学的老爸打了一架,”他短促的笑了一声,“那个时候,我趴在喷气式飞机上,一个不留神松手了就会掉下去摔死,或者被压在几吨重的钢筋废墟里被挤压窒息而死,打架的时候我无数次的觉得我会被他打死,所以你看,我也是和死神擦肩而过的,所以你看,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能成功的活到你八十岁的时候。”


    Tony的掌心里都是汗,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全身发冷,如坠深渊。


    ——“Mr. Parker到达大厦外第四十五层,据您的位置还有十层。”


   “先生,我们成为超级英雄,这是别无选择的,因为我们有了这样的能力,所以就应该承担比别人更重的责任。”


   “我别无选择,如果,我必须把生命交给这个世界,那么,我把爱情交给你。”


    Tony低下头,他突然感到疲惫,然而心底里却慢慢被那上涨的夜色给撞出了一条巨大的裂口,渗出了一点希望,他听到自己的叹息轻柔的像一阵风,微不可闻。


   “你会后悔的,年轻人。”


   “如果不和我在一起,您也会后悔的,先生。”


    ——“Mr. Parker到达大厦外第五十四层,据您的位置还有一层。”


    Tony有些恍惚的想着,他就在楼下了,那个倔强的年轻人。


   “我预见到了未来将会出现的一切痛苦,先生,可是依然决定爱你。”


    Peter抬头望了望即将登上的终点,又向下望了望自己来时攀登过的路,远方的教堂里传来了嘹亮美好的圣诞颂歌,他穿透这浓重的夜色几乎将大半个曼哈顿区收入眼底,灯火通明的世界里,他知道,只有头上那位先生所在的房间里、灯火最温暖。


   “我不甘心在你这里一无所获,我无论如何都想和你在一起,真的太想你也能来爱我。”


   “我知道自己终将失去你,可也因此更加勇敢地想要和你在一起。”


    ——“Mr. Parker暂时停止了攀爬行为,原因不明,他停留在第五十四层,据您的位置还有一层。”


    哪有什么原因不明的,他的理由再明显不过了,这小子,在等自己的一个答复。


    Tony笑了笑,切出了和他的电话,调开了和May的短信对话框,深吸一口气,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打出来:


   【对不起了,May。】


   “你走出这一步的话,我们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Tony坦率地告诉他,就像是风和日丽的某一天在大厦里教他解一道复杂的物理题。


   “如果我坚持如此呢?”


    Peter趴在他的楼下,也轻笑着问他一句。


    沉默。Tony望着远方灯火通明的街区,这个世界运转良好,而他们,为此做好了随时陨落的准备。


    未来和意外,不知道谁会先到来,如果可以过得更好一点、更幸福一些。


    他的声音像是比梦还要轻悄平缓:“如果,你坚持如此。”


    如果你坚持如此。如果我真的有说不的权利。


    他挥了挥手示意Friday开放窗口,焦糖一般甜蜜明亮的棕色眼睛直直的盯着那个年轻人将要出现的方向,然后终于看见Peter被狂风吹的乱糟糟的头发,他明亮带笑的褐色眼睛,被冻得发红锃亮的鼻尖,这年轻人趴在光亮平滑的落地玻璃上,咧开嘴朝他笑的温柔,那双漂亮得过分的褐色眼瞳荡漾泅散开一汪湿漉漉、热乎乎的水雾,那点子稀疏黯淡的深色好像下一秒就要溶解消弭在浩大平静的良夜里,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嘴角却是慢慢勾着一朵极俊逸明媚的笑,一下子似乎就要扎着深根、笑进人的眼底心头。


    Tony握着手机静静地看着他。


    Peter舔了舔干燥开裂的嘴唇,愉快的笑眯了眼睛,朝着玻璃窗上哈了一口气,被冻得不听使唤的手指哆哆嗦嗦的画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看起来和他的笑容倒是有几分相似,听筒那边也同时传过来他和着夜风的清脆笑声:


    “Merry Christmas,先生!”


    Merry Christmas,年轻人。


  
    ——圣诞老人遵守约定,送来了Tony Stark这一生中第一份、也是最好的礼物。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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